國道施工工地旁的可疑洞眼，散落著的瓷器碎片和探針眼……莫非有盜墓賊？雜亂的勘查現場，一個不起眼的小細節成為破案關鍵，警方順藤摸瓜，牽出隱藏在背后的多個犯罪團伙。

近日，浙江省嵊州市公安局破獲一起系列性盜掘古墓案，采取刑事強制措施47人，追繳贓款160余萬元，扣押追回文物1332件，其中三級以上文物36件。

專案組扣押追回的部分文物。嵊州市公安局供圖

可疑洞眼引關注

小線索牽出“摸金校尉”

“別挖，有個大洞！”2021年12月7日，嵊州郯城村527國道工地旁，當挖掘機開到一個小土坡處，施工人員停下手里的活，圍在一個一人等高的“大洞”旁，邊上還散落著一些瓷器碎片及探針眼。

接到“可疑洞眼”的線索后，嵊州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副大隊長王建鋒第一時間趕到現場。觀察周邊環境后，他的心沉了下去——現場附近正在施工，車輛、人員出入繁雜，卻沒有監控。盜洞位于山坡頂部，鮮有人上來。沒有目擊證人，也沒有監控，如何鎖定嫌疑人？

好在，現場留下不少可疑物品。警方技術人員進行了“地毯式”取證，不放過現場任何一個可疑物品。

“這些土看起來很松軟、新鮮，應該剛盜掘沒多久，最多不會超過一個月。”一同趕到現場的嵊州市文物保護中心工作人員說。這給王建鋒吃下了“定心丸”，一個月內的人員出入排查，多花點時間總能有頭緒。

“可能是西漢時期的古墓葬，已被非法盜掘。”經過嵊州市文物保護中心工作人員初步鑒定，施工工地旁的確有一個墓，該墓葬為西漢時期的古墓葬。

專案組扣押追回的部分文物。嵊州市公安局供圖

確認是盜墓案件后，嵊州市公安局立即成立專案小組，并迅速派遣技術人員前往現場勘查。此時距離盜墓者作案的時間已不知過去多久，現場早已被破壞。同時，作案現場位于車輛、人員出入繁雜的施工工地附近，這給現場勘查工作帶來了極大的難度。

“因為環境條件不佳，整個勘查過程花了整整一個上午。”嵊州市公安局刑偵大隊技術中隊民警吳楠回憶道，“盜洞約兩米深，邊上的探針眼是用釬子打下去的，這種釬子是中空的，類似‘洛陽鏟’，拔上來時會把下面的土帶上來，再通過這個土判斷下面究竟有沒有墓。”

一籌莫展之際，現場散落著的三枚煙蒂引起了警方注意。經過提取、鑒定，這個關鍵性生物檢材推動了案件進展，警方由此確定了3名犯罪嫌疑人。

“這是犯罪嫌疑人在作案現場丟下的。通過煙蒂上的生物特征比對，我們發現了一個有盜掘古墓葬前科的犯罪嫌疑人。”吳楠說，“在鎖定了犯罪嫌疑人邵某后，我們對其近幾個月乘坐的交通工具、活動軌跡等進行全面研判，發現不久前邵某曾駕車來過嵊州，與邵某同行的還有兩人，與案發特點及時間吻合。”

為確保案件快速偵破、追回被盜文物，嵊州市局成立“1207”專案組，同時協調文物、交通、住建、國土、檢法等單位組建成立聯合工作組。在進一步調查中，專案組成功落地嫌疑人邵某，對其關系人進行深度分析后，梳理出一個以邵某為首的盜掘古墓犯罪團伙。

偵查審訊雙管齊下

“盜墓網絡”初現端倪

該犯罪團伙涉及兩省多市，且跨區流動頻繁，統一抓捕難度大。為將該犯罪團伙“一網打盡”，專案組主動放棄春節假期休息時間，逐人制定抓捕方案，深度研判該犯罪團伙落腳點。

2022年2月，嵊州市局組織70名警力分10組赴紹興上虞、寧波余姚、江西豐城等地開展統一抓捕，成功抓獲邵某、羅某、倪某等10名犯罪嫌疑人，扣押作案工具70余件、文物579件。

“在犯罪嫌疑人家中，我們看到了用古墓磚砌成的院墻和地面，也搜到其儲藏的大量文物。這讓我們更加確定，這個犯罪團伙絕對沒有這么簡單。”負責帶隊抓捕的王建鋒說。

相關犯罪嫌疑人指認現場。嵊州市公安局供圖

不滿足于已經取得的成績，專案組沉下心來，一邊就嫌疑人之間的關系繼續開展研判分析，一邊與被抓獲的邵某等人斗智斗勇，試圖從他們口中獲得更多線索。

針對這群反偵察意識極強、畏罪情緒嚴重的犯罪嫌疑人，審訊民警結合其性格特點、家庭背景、生活圈子等因素，逐人制定審訊方案，各個擊破，經過近一個月的突審，全面突破了犯罪團伙的口供。

一路順藤摸瓜

牽出5個犯罪團伙

家住嵊州市長樂鎮的裘某，是專案組“拔出蘿卜帶出泥”的其中一個成果。落網后，他交代了10年前所犯下的盜掘古墓葬罪行，因此還盈利了近百萬元。在民警情理并重的教育引導下，裘某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，還提供了不少有用線索。

在案件偵破過程中，嵊州警方通過全量獲取盜掘線索，運用數據流重構、海量數據分析等手段，對犯罪嫌疑人開展研判分析，精準撒網、收網。

同時，警方積極對接經營鑒定、微拍等網絡公司線上文物交易數據10萬余條，對嵊州市古玩市場的23家店鋪開展摸排，張貼有獎舉報告示，研判形成高質量線索，擴案擴線。

最終，通過四波次集中收網行動，串并案件80余起，摧毀團伙5個，采取刑事強制措施47人。

從犯罪嫌疑人手中追繳回來的1000多件文物中涵蓋了從春秋戰國到明清時期的青銅器、玉瓷器、陶瓷器，三級以上文物更是有36件。

警方從犯罪嫌疑人手中追繳回1000多件文物。嵊州市公安局供圖

在對嫌犯的審訊中，警方發現，這幾個團伙對文物價值判斷并不高，對于盜來文物，倒賣定價也很隨意。例如，被鑒定為三級文物的“漢青銅弩機”，被犯罪嫌疑人僅以3000元倒賣；而屬于一般文物的“西晉胡人騎獸瓷燈盞殘件”，竟然能賣出四五十萬元的高價。價格高低，全憑眼緣。

涉案文物漢青銅弩機。嵊州市公安局供圖

取證固證“風雨兼程”

辦案民警屢遇險境

浙江的夏季多雨多臺風，今年夏天氣溫更是高達40多度，而古墓葬多深藏山林，辦案民警為查證取證，這一年多來不論刮風下雨、高溫酷暑，都沒少往各個山林里跑，其中艱辛不言而喻，有時甚至會遭遇人身危險。

專案組的辦案民警湯浩洋沒少參加這樣的工作，有一次與同事一起到山頂開展現場辨認，他作為開路者拿著砍刀劈柴清障，誰知樹林枝椏橫亙、路況不明，他一不小心一腳踩空掉入了嫌疑人盜掘的盜洞中。

“當時腦子一片空白，后來才知道，這個盜洞足足有2米多深，沒有活動空間，我自己無法爬出洞口。“最終，湯浩洋被同事合力“救”了出來。

危險重重的取證之路。嵊州市公安局供圖

雖然負傷，但湯浩洋并沒有因此掉隊，堅持與專案組的其他成員一起辦案。在專案組的努力下，案件形成了完整的證據鏈條，為嵊州警方打擊文物犯罪創造了良好的開端。同時，該案的破獲，全鏈條打擊了流竄在浙江、江西、福建、安徽等地的實施文物盜掘、倒賣、收贓的犯罪鏈條，為嚴厲打擊遏制盜掘古墓犯罪、強化古文物保護做出了重要貢獻。

“這些文物，涵蓋從春秋戰國到明清時期的青銅器、玉瓷器、陶瓷器，如果借由盜墓者流入民間，對文物研究是極大的損失。”嵊州市文物保護中心主任王鑫君介紹，紹興素稱“文物之邦”，地下藏著豐富的文物，曾發掘出印山越王大墓等著名古墓。“能追回這些文物，真的是一種幸運！”看著被好好保護起來的文物，王鑫君眼中有光。

對追繳回的文物進行鑒定。嵊州市公安局供圖

“文物是中華民族燦爛歷史文化的最有力佐證，其價值不可估量。我們也將繼續保持對盜掘、倒賣文物犯罪的嚴打高壓態勢，堅決查處文物犯罪，全力守護文物安全。”嵊州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大隊長鄭楊煒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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